第(2/3)页 地铁站的自动扶梯正在下行,梯级上的黄色警戒线磨得发白,像条褪色的腰带。沈杰站在扶梯口,突然看到季敏站在梯级底部,穿着粉色的连衣裙,手里拎着个鸟笼,笼里的画眉正啄着块生煎。“沈杰!”她朝他挥手,裙摆被扶梯带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,“你看我抓的画眉,像不像在横头街夹到的胡萝卜娃娃?” 他抬脚想往下跑,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药科大学那个没有楼梯的讲台上。讲台下坐满了学生,黄思颖坐在第一排,手里举着片香樟叶,叶片上的纹路竟和铜钥匙上的绣球花一模一样。“老师,”黄思颖的声音像浸了醋,酸得人牙酸,“您知道为什么这讲台没有楼梯吗?” 沈杰低头,发现讲台的木板上刻满了字,都是“季敏”的名字,笔画深刻,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。他突然想起那段槐树根,根须上的汁液也是这样,暗红色的,带着股铁锈味。 “因为上来了,就再也下不去了。” 季敏的声音从讲台下传来,沈杰低头,看到季敏正趴在黄思颖的课桌上,仰着头冲他笑,牙齿上沾着生煎的馅料,“就像你在海宁说要给我摘月亮,说要带秋千的房子,说要每天做焦糖布丁——说过的话,怎么能不算数呢?” 她的脸突然开始变化,粉色的连衣裙渐渐变成白色,头发长了又短,短了又长,最后变成季钰的模样,穿着白大褂,手里举着注射器,针尖闪着寒光:“沈杰,该打针了。医生说你再不配合,就永远醒不过来了。” 沈杰猛地后退,后背撞在讲台的栏杆上,栏杆突然断裂,他失重般往下坠——坠落的瞬间,他看到了所有场景:海宁东山公园的风,横头街的抓娃娃机,高铁上的橘子糖,金陵药科大学的红砖楼,吞鲸市医院的消防通道,还有莲花路站生煎铺的铜钥匙……这些画面像破碎的镜子,一片片掠过眼前,最后定格在季敏的笑脸上,她举着胡萝卜娃娃,站在湘菜馆的纱帘后,说:“沈杰,我正在跟我男朋友吃饭。” “砰!” 后背撞上坚硬的地面时,沈杰发现自己躺在地铁隧道里。轨道上的积水映着应急灯的红光,像摊凝固的血。头顶的通风管“滴答”漏水,水珠落在脸上,凉得像季敏的指尖。他挣扎着坐起来,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把铜钥匙,钥匙尖不知何时沾了点暗红色的东西,闻起来有股生煎馅料的肉香。 隧道深处传来“轰隆”声,是地铁进站的声音。沈杰往站台跑,皮鞋踩在铁轨上,发出“哐当”的声响,像极了在医院后巷踢到空罐头的声音。站台的广告牌上贴着张海报,是海宁爱琴海购物中心的促销信息,照片上的模特穿着粉色连衣裙,笑起来的样子和季敏一模一样,只是眼睛里没有光,像两潭死水。 “沈杰!” 季敏站在站台尽头,穿着那件白色的连衣裙,手里举着个牛皮信封,正是他在金陵大学火光里看到的那只。“这是你的。”她把信封扔过来,信封在空中散开,掉出一沓照片——都是他和不同女人的合影:在海宁的是季敏,在金陵的是季钰,在吞鲸市医院的是笑雯,在药科大学的是黄思颖……每个女人的脸上都带着笑,可笑容里都藏着季敏的影子,像用模具刻出来的。 “她们都是我,也都不是我。”季敏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,带着金属的颤音,“就像你在生煎铺尝到的醋,在医院闻到的消毒水,在金陵闻到的香樟——其实都是同一种味道,是你自己忘不了的味道。” 地铁的灯光越来越近,轰鸣声震得耳膜发疼。沈杰突然想起老头在生煎铺说的话,想起那把刻着“敏”字的铜钥匙,想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:季敏怕黑却总在深夜拉他看星星,是因为他说过“星星像她的眼睛”;季钰爱喝珍珠奶茶,是因为他第一次给季敏买奶茶时忘了加珍珠,被她念叨了三天;笑雯总在护士站备着醋饮,是因为他在海宁说过“吃醋的季敏最可爱”…… 原来他不是在寻找季敏,是在拼凑一个永远留在回忆里的影子。 “想起来了吗?”季敏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,像被地铁的风吹散的烟,“三年前在莲花路站,你说要去给我买生煎,让我在站台等你。你说买完就回来,可我等了七班列车,你都没回来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