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章 邢洺之乱(二)-《东唐再续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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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掌柜闻言一惊,忙跑出去将这一消息报告了昭义节度使康君立。康君立忙令将此人带到,问明来历。那人坦言自己本为李存孝府中奴仆,只因偷盗了几贯铜钱,被李存孝抓住一顿胖揍,赶出了府门。至于李存孝与朱全忠暗通书信事,也是他偷听得来。

    康君立可不管他因何而来上党,更不管他是否真是李存孝的奴仆,其在意的只是“李存孝与朱全忠暗通书信”。

    原来李存信自伪造文书,诬陷存孝不成后,仍然贼心不死,康君立本是他挚友,他遂暗中与康君立私通,寻找能诬陷存孝的“罪证”。今rì听闻此事,康君立怎能不喜,便问“存孝奴仆”道:“你说李存孝与朱全忠暗通书信,可有证据?”

    “某认得那朱全忠的信使,最近二人书信往来频繁,潞帅只须埋伏于邢州通往开封的要道,不消几rì,必能擒得信使。那时,自可人赃俱获!”

    康君立大喜,令少数兵丁并“存孝奴仆”潜入山东,伏于要道。这rì,果见信使打马来到。一经“奴仆”指认出,康君立率兵丁一拥而上,拦于马前。

    那信使见状,忙勒马停住,迅速从怀中取出书信,既要撕碎入嘴。康君立好歹也是多年宿将,当即一个“鱼跃”,飞腿就将信使踹下马来,上前拿住,并夺下书信,可惜已撕成数片。

    康君立将碎片仔细对上,原来却是李存孝答应朱全忠赴约擂台比武之事,并无谋反的言语。然而见信已被撕,他却计上心来,将信中“李存孝敬上朱全忠”并“赴约”等要紧字条留下,其余的撕成碎末扔了。将信使带往上党,作为人证,牒书一封报与李克用,说:“存孝有书信私通汴贼,人赃俱获。只那信使见被识破,却将书信撕碎,今只寻得残片数页奉上大王亲览。”

    当时李克用自镇州移师代北后,因李匡威失了高家兄弟,不复勇悍,被李克用轻松击败,代北遂平。只是刚好振武节度使石善友病卒,克用乃以弟李克宁节制振武,再表奏薛志勤为大同节度使,自归太原,商议如何再伐常山。这一rì,却先收到朱全忠书信,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道:“闻河东yù再伐常山,某已于河朔布下十万jīng兵,俟机待发,河东若敢妄动兵戈,定是有来无回

    李克用见信嗤笑:“偷锅贼好大的口气。”然而不屑归不屑,却也暗中嘀咕:“朱温莫非连撒谎都不会?他如何能在河朔屯军十万,而我竟然不能察觉?”想来想去,始终不得其解,遂以为朱温不过大言而已,便回信道:“汴州倘实有大军屯于河朔,颙望兵临;必yù真决雌雄,愿角于常山之尾。”

    又过得两rì,康君立来函送达。李克用打开一看,这一惊非同小可!大怒道:“难怪偷锅贼说有十万jīng兵屯于河朔,原来是与牧羊儿相通!”

    恰巧刘夫人进来,李克用招手道:“夫人这回可庇护不得牧羊儿了。”刘夫人见了牒书,也是无言以对,只好道:“可令君立往邢州一趟,传存孝至太原。存孝若是奉召,自是忠于大王,若不至,则是反叛无疑。”

    不得不说敬翔这连环计实在妙极,不光李克用被蒙蔽,连一心维护李存孝的刘夫人也不得不产生怀疑,叫康君立去邢州传存孝回太原解释。消息自然逃不过李存信的耳朵,他却与康君立私下联络,为坐实存孝背叛,说万不可叫他去太原。康君立于是率领一万兵马往邢州,另将二万兵马驻扎在潞、邢交界的新口以接应。为什么要带大军?给李克用的解释就是李存孝即存反心,必不听命,那就必须用大军施压。实则是要把李存孝往反路上逼。

    李存孝这rì正yù赴洹水比擂,忽于在城上看见康君立大军烽烟滚滚而来,惊得当时就有些发呆,语左右道:“此康君立否?他带兵来我邢州作甚?”左右皆不知如何回答。

    待康君立已至城下,李存孝方才回过神来,高声问道:“潞帅擅自将兵入我境,yù反河东不成?”康君立大笑道:“恶人先告状!不是我反,我乃奉大王王令,前来捉拿反贼安敬思!”

    李存孝怒道:“我奉大王之令,镇守邢州,与民休养,cāo练兵马,夙夜所思,不过如何报效大王厚恩,却如何成了反贼!”

    “你私通朱全忠,如今信使已被我擒得,人赃俱获,还敢抵赖!”

    “私通朱全忠?那书信是有的,不过是言李思安不服我勇,于洹水设下擂台,约我决斗,如何成了同谋作反?我料必是你yù诬陷我来!你擅自在我境内耀兵,已是反了,我自当往大王面前申诉。”

    “好个安敬思,说谎也不找个好由头!那洹水位于魏博境内,朱全忠怎会在那里设擂,况且我已打探明白,洹水边根本就没有什么擂台。再者,即便李思安约你比武,又何须朱全忠亲自作个书信,分明是你在狡辩,大王自不会信你这番鬼话!”

    李存孝闻言,这才发觉出其中不对,惊的一脑浆糊,方觉自己已落入一个连环圈套。旁边部将王贤说道:“这必定是康君立与朱全忠勾结,yù害邢帅。邢帅当亲往太原申诉,方可释疑。”

    薛阿檀却连忙伸手阻拦,道:“不可,康君立久有害邢帅之心,若随他去太原,他必定要将邢帅五花大绑,那邢帅从是不从?不从是反,可若从了,恐怕在路上,就被他害了。以我看来,不若出城杀了康君立,顺便夺了潞州,就真个反了,以邢帅之勇,可是怕了太原么?”

    王贤大惊道:“阿檀武夫之言,万不可取。邢帅因为大王,才有今rì,不可作不忠不义,背父弃恩的傻事。”

    李存孝见二位部将所言完全两样,不知如何抉择,遂道:“你二人不要说了,容我回府深思熟虑。”

    康君立见李存孝下了城楼,便牒书回报克用:“存孝不奉召,反心已明,某今作最后劝解,望其悔改。”

    李存孝回到军府,不知如何是好。邓氏过来劝道:“尚书素rì豪气冲天,敢作敢为,今rì却如何优柔寡断,缩手缩脚?”

    李存孝摇头叹息一声:“想某自追随大王,屡立大功,可信任却不及张污落、康君立那等小人,如今被他二人联合朱全忠诬陷,却不能申诉,故而苦恼……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忽闻堂外有人击鼓鸣冤。李存孝正是烦恼,闻之怒道:“此乃邢洺节帅军府,鸣冤何不去州府!”下人回禀说刺史前些rì子回太原述职未归,是以今rì有人鸣冤,便只得来节帅府。

    节度使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,李存孝听闻,方记起刺史不在,只得连忙换了官袍出堂审案。待得将击鼓之人带上,却是老小二人。只听那小儿奏来:“节帅在上,这位老汉是我义父,当初他无儿时,认了我作假子。如今治下田产物业、庄宅农具,成了富户,也有了自己的亲儿子,却要将我赶出家门。我去州衙告状,使君却是不在,只好来军府找节帅鸣冤。”

    李存孝懂什么问案,听得这一说,当即大喝一声:“怎会有父亲赶儿子出门的事情?”转头问那老汉:“他说的可是实话?”老汉倒也干脆:“说的是实话!只因某这个义儿才能出众,于某家大有功劳,然某亲儿年幼,某担心他rì某百年后会侵夺了某这家产。故而要将他赶出家门。”

    李存孝听了老汉的话,哪里料得到这二人也是朱温所派,他只觉气得胡须倒翘,向那假子喝道:“你既然有本事为义父治下田产,为何不自立家门,非要屈身再侍奉这老儿不成!这等龌龊事,本帅一句也不想多听!滚!”当即怒将二人轰出堂外,径自入内将薛阿檀、王贤召至,决然道:“我意已决,自立门户!只是义父于我有大恩,虽被形势所逼不得不反,却也不可忘恩负义,今当奉表以邢、洺、磁三州自归朝廷,你二人可愿从我?”

    薛阿檀道:“愿随节帅左右。”

    王贤忙劝道:“万万不可,还请二郎君三思!”

    李存孝见二人对己的称呼也不同了,拔剑指向王贤道:“我乃朝廷命官,自当忠于朝廷,不从者,杀!”王贤见势知已无力回天,只好屈就,口称:“节帅既决,王贤领命。”

    李存孝于是吩咐下去,准备一晚,明早好出城擒杀康君立,顺取昭义。

    王贤回到家中,思得:“李存孝勇而无某,说率邢洺磁三州自立,实则连洺州也未必肯听他的,绝非陇西郡王敌手,我不可与他玉石俱焚。”当晚,单骑出城,城门卫自然不敢阻拦。王贤也知道康君立是要害李存孝,所以不跟他打招呼,自奔太原去了。

    次rì一早,李存孝杀出城外,康君立即喜又惊,喜的是牧羊儿果然反了!惊的是自己不是牧羊儿的敌手。于是,兵马方交,他便撤退,所幸已于边境布下大军,得以安全逃回上党。存李孝取潞州不得,先回邢州,寻思既然撕破脸面,也就没甚好讲究的了。当下作书北结王镕、南联朱全忠,书中不免说一些对克用不满的话。

    李克用自令康君立去传李存孝后,也是整rì恍惚,心思不宁,这晚又作的一梦,见一猛虎扑来,咬住右臂不放。克用惊醒,心想:那年飞虎入梦,而得存孝。今又梦飞虎咬我右臂,莫非存孝真反,我将失一臂膀不成?早上起来,果见康君立牒书到来,说存孝反状已明。到中午时分,王贤单骑奔至,跪拜道:“李存孝反了!”

    李克用怒发冲冠,召集众将,问:“谁愿去邢州取李存孝首级来?”这件事出来,李存信自然是积极请命。李克用授以兵符,他便带着五万大军东下了。

    李存信前脚出门,李克用忽然想起一事,正要说起,李嗣源已然建言:“前者九兄去洺州代掌飞腾,如今二……如今安敬思果然反了,九兄却尚未知,大王须派人前往知会,莫要大意失了洺州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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